冯至 《我是一条小河》

我是一条小河，
我无心由你的身边绕过──
你无心把你彩霞般的影儿
投入了我软软的柔波。

我流过一座森林──柔波
便荡荡地把那些碧翠的叶影儿
裁剪成你的裙裳。

我流过一座花丛─
柔波便粼粼地把那些凄艳的花影儿
编织成你的花冠。

无奈呀，我终于流入了，
流入那无情的大海─
海上的风又厉，浪又狂，
吹折了花冠，击碎了裙裳！

我也随了海潮漂漾，
漂漾到无边的地方─
你那彩霞般的影儿
竟也同幻散了的彩霞一样！

I Am a Little Brook
Feng Zhi

I am a little brook,
Casually I flow past you,
Casually I cast your rainbow-like reflection
On the gentle waves of the current.

When I wind through a forest,
The gentle waves dance merrily,
Cutting the shadows of the green leaves
Into a dress for you.

When I wind past clusters of flowers,
The gentle waves shimmer brightly,
Weaving the shadows of the colorful flowers
Into a coronet for you.

When I at long last
Empty into the ruthless sea,
Where the wind is strong and the billows fierce,
The coronet is shattered and the dress torn to shreds.

I myself have to drift with the tide,
Wandering in the vast expanse of water;
While your image, like a rosy cloud,
Fades away as a dispersed rosy cloud does.